晚潮|杯酒人生
潮新闻客户端 林娜传统女性,羞于谈酒,年轻女性犹是。
我摇晃着玻璃杯,晶莹透明的冰块在绿色中沉浮。灯光下,我在用青春体会灯红酒绿。
抿了一口,一股薄荷味透心凉。
初入职场的我不懂什么叫鸡尾酒,在浙江老家老酒中泡大的我,初入职场,自然佯装不会喝酒。
浙江的黄酒,醇而香,接地气,正如迅哥儿写孔乙己,可以站在柜台喝一碗。我的家乡温州,烧菜是须臾离不开酒,老酒是代替水的。例如蒸赤虾、蒸鱼、蒸猷蠓,都是。过去农人在夏季双抢,也是在老酒里打两个鸡蛋说是补身体。看望产妇的客人被招待的索面汤的汤,其实是老酒。所以,开车的人是不能吃索面汤。即使女孩子貌似不喝酒,尝尽各种菜,便是培养了酒量。更何况我是在会打酱油时,便会被指使提着瓶子去门口便利店买老酒。大瓮,长长把的勺子伸下去,舀上来,用一个漏勺放在瓶口,倒下去是个技术活。拎着瓶子回家的路上,会情不自禁地扬脖喝一口。记得背数学丌时,我也只记住了第一句:山中一寺一壶酒。
我不知道我的酒量是天生的还是被烧菜中的酒潜移默化培养的,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喝酒,有多少酒量。在高中毕业无学可上的日子,曾经和两个女生,趁她父母不在家,买了点门口老太太自酿的番薯烧,在同学家打算试一下酒量。结果是一个过敏,一个醉倒,我回家了,倒了,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喝酒。接下去一边工作一边复习高考,滴酒不沾。上了大学又读研,远离家乡远离酒。
初入职场,难免有应酬,而我素有清高的虚名,自然不去各种局。唯有一起住集体宿舍的年轻人,吃住行都在东单这一带,晚餐在食堂吃完后,会去有些热闹的地方走一走。那时,流行的歌厅门票不贵,里面大厅一张张小桌上点根蜡烛,有些不知名的歌星来唱歌,后来出名的歌星也有驻唱,我也遇到过。有些桌的有钱人会出钱点歌,我们这一桌只管蹭听。但是总得消费,我不知道点什么,于是有人建议点Peppermint加冰。端上来,酒杯边插个纸质红色小雨伞,白色的冰块在绿色中时隐时现,恰好符合了少女情怀总是诗的浪漫。于是一杯Peppermint加冰消磨一个晚上。所谓的酒喝完了,冰块化成冰水,还带着薄荷的香味。虽然明知它叫鸡尾酒其实不是酒,也是聊胜于无。以后的聚会,Peppermint加冰成为我的固定节目。
每次都只点一杯,还得装娴熟,都只报英文名。我都不知道它的中文是什么,它的瓶子什么样。后来,我离开了熟悉的工作环境,自己也忙着谋生养孩子,生活成了一团乱麻,与酒绝缘。
当我从少女熬成了两鬓斑白的老太婆时,那天在网络上看见了一个久违了的歌星,想起了她在东单歌厅唱“黄土高坡”的日子,想起了我的Peppermint加冰。现在超市的进口商品专柜是应有尽有,我按照英文名果然找到了,因为进口商品规定必须贴中文标签,原来它叫绿薄荷酒。我买了一瓶,是当年一杯的价格。回家从冰箱找出冰块,如法炮制。抿了一口,还是那么熟悉,多年的味道没有变,只是我冰块加得少,薄荷的味道重一些。等我仔细端详瓶子的时候,感觉不好了,看说明,加了那么多这个那个,原来也是科技与狠活,刹那间,Peppermint 露出了真面目,也不香了。我也只倒了一杯,把剩下的瓶子往柜子里一放无巧不成书,旁边就是一瓶绿颜色的酒:竹叶青。这是朋友买了一箱汾酒送的一瓶竹叶青。他说竹叶青有药味,适合女人喝,就送给了我。
现在两瓶绿色的酒并列,旁边还有一个中国传统的白底蓝花瓷瓶,那是用来烫老酒的,在中国人的传统观念中,酒就是要烫得热热地喝。此时我灵机一动,何不在竹叶青里加冰块试试?我用了白色玻璃杯,倒上竹叶青酒,放上几块冰块。到底是冰与火的碰撞,竹叶青中的冰块,并不像在绿薄荷酒里那样沉浮,而是在竹叶青里滋滋作响,散发出很多细小的泡沫。喝一口,好爽,这才有酒的样子,有些刺激,加了冰,又有些温和,套用一句陈词滥调:味道好极了!
从此,我爱上了竹叶青加冰,尤其是北京的冬天,室内有暖气,温暖而干燥,喝竹叶青加冰最佳。竹叶青,加了冰,又有药材加持,从烈酒变成了女士酒,很适合独饮怡情。趁着电商有活动,我从网上购买了一箱。我没有打开纸箱,而是掏了一个洞从里面拿了一瓶出来喝。儿时在老家,家长买了一篓柿子,放在木楼梯下。孩子们伸手掏一个吃吃看,还涩口,过几天再掏一个。一天又一天,终于吃到不涩的柿子,欢天喜地打开篓盖,却发现柿子所剩无几。我家的竹叶青也是如此。孩子奶奶是山西人,家里存了一些酒,听说我喜欢竹叶青,就拿了两瓶有些年份,玻璃瓶古朴的竹叶青。最早的那瓶还是长城牌的繁体字的,后来的牧童牌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起:借问酒家何处有,牧童遥指杏花村。
杯酒人生,诗酒年华。不知不觉,我恢复了几十年前在老家曾有过的小酌习惯。那个冬天,为了竹叶青,家里冰箱的冷冻室永远准备着冰块。中国人喜欢喝热酒,我逢人就推荐竹叶青加冰。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,竹叶青的简介上居然也开始介绍加冰更佳的字样,我走在了酒厂的前头。
国货真香。小酒怡情,女性喝一杯何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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